“枪在手,跟我走!”《让子弹飞》结尾处,民众终于拿起武器冲向黄四郎的堡垒,这一幕总能令人心潮澎湃。但鲜有人追问:冲进堡垒之后呢?
姜文饰演的张麻子,表面上是土匪头子,骨子里却是个理想主义者。他不要钱不要权,只想“把黄四郎连根拔起”,还鹅城一个公平。这种革命者的纯粹姿态,令人想起1945年在延安窑洞里与黄炎培那场著名的“窑洞对”。
当时黄炎培提出著名的“历史周期律”之问:“我生六十多年,耳闻的不说,所亲眼看到的,真所谓‘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’……中共诸君如何跳出这个周期率的支配?”
毛泽东的回答自信而坚定:“我们已经找到新路,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。这条新路,就是民主。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,政府才不敢松懈。只有人人起来负责,才不会人亡政息。”
《让子弹飞》本质上是一场关于“打破周期律”的影像实验。张麻子就像带着理想闯入旧世界的革命者,他不仅要推翻黄四郎的统治,更要打破那个“谁赢他们帮谁”的恶性循环。
电影中最辛辣的隐喻莫过于“椅子”。张麻子反复质问:“什么最重要?是椅子!”(政权)但当他真的坐在黄四郎的椅子上时,却感到了不适与警惕——他害怕成为下一个黄四郎。
这与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的“两个务必”何其相似:“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、谨慎、不骄、不躁的作风,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。”革命者最大的敌人,往往是胜利后的自己。
但姜文比我们想象的走得更远。电影结尾,革命的果实被浦东来的列车带走,张麻子的兄弟们纷纷离开追求个人幸福,只留下他一人孤独前行。这个结局冷酷地暗示:打破周期律何其艰难,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悲壮的尝试。
张麻子与毛泽东的隔空对话,揭示了一个永恒命题:革命易,守成难;破旧易,立新难。当我们欢呼着冲进黄四郎的堡垒时,是否想过我们可能会成为新的黄四郎?当我们推翻了旧权贵,如何确保新权不会产生新贵?
“让子弹飞一会儿”,飞的不是子弹,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时间差。革命的热血终会冷却,但制度的建设却需要持之以恒。毛泽东说“只有人人起来负责,才不会人亡政息”,这句话在今天的重量,丝毫不减当年。
看《让子弹飞》,不能只看热闹。姜文埋在电影深处的,是对中国历史周期律的深刻思考,是对革命与异化的警醒,是对“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”的现代诠释。
子弹还在飞,而我们的思考,也不该停止。